微信收费：本质是利益重新调整分配

三善昵

微信对于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这款腾讯推出的免费软件，目前在中国的用户已经超过3亿。然而前不久有消息称，运营商准备向微信业务收费，一时间，来自民众的质疑声充斥网络。而工信部近日关于微信收费的表态似乎让微信收费箭在弦上。那么免费的午餐到底合理不合理，该不该收费？究竟怎么收？是向腾讯收费还是向用户收费？收费究竟是垄断集团对新事物的扼杀还是基于市场层面的公平竞争？无论是腾讯还是三大运营商之间似乎有着不同的观点。我们先来看看老百姓的微信生活。

80后的孙小姐自称微信控，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她几乎一直拿着手机聊天。孙小姐的微信添加了几十个熟识的朋友，因为具有良好的私密性和即时性，所以不管是约会还是聊天，微信都成为他们首选的工具。今天孙小姐又通过微信和朋友约好了到中关村的一家餐厅吃饭，一到店里她就立刻拿出手机扫描餐牌上的二维码。

时下，微信早已成为年轻人的一种生活方式。而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微信并非年轻人的专利。就在孙小姐享受自己的微信生活时，60多岁的果阿姨正在北京市第五福利院，手把手地教自己80多岁的老母亲用微信。果阿姨是位退休医生，两个儿子都在美国工作，因为担心打扰儿子的生活和工作，以前果阿姨一周才能和他们用网络电话联系一次。去年下半年，果阿姨的儿子回国，教她学会了使用微信。现在果阿姨再也不用攒着话在电话里说了，母子间随时可以嘘寒问暖。用上微信的果阿姨发现，这里有一个庞大的用户群，自己好多亲戚朋友、老同事，老同学都在用微信。

靠着免费快捷的优势，微信正在改变人们的通讯方式，2013年1月15日晚，腾讯微信宣布已达到3亿用户，这距2011年1月21日第一个微信版本的发布，耗时不到两年。腾讯公司首席执行官马化腾说：“国外我们叫”微信“（音），可以说是完全有互联网制作的一个产品，我们发现他有很多的潜力，他集合了很多及时通讯，微信还有很多的这种流媒体的这种方式，而且还有很新的，生命力，那么实际上我们也看到这个是中国我看到应该说最优机会走出中国走向国际的产品。”

但是已经习惯享受这份免费午餐的消费者们似乎正在被一条新闻困扰，微信收费。早在今年2月，中国移动董事长奚国华就表示，微信等产品不仅对短信、彩信形成替代效应，而且大量分流了语音业务。之后，又有专家称：微信的技术机制要求频繁发出信号以保持在线，容易造成无线通话掉线现象，影响通信安全。对此，马化腾回应，信令占用主要发生在2G低速网络当中，随着网络设施建设的完善，将不再成为问题。而在3月31日举行的2013深圳IT峰会上，马化腾又和联通董事长常小兵不期而遇，两人也分别亮出自己的观点。常小兵指出，一个企业要可持续发展、一个行业要可持续发展，违背经济规律做事都是难以长远的。而马化腾则强调，微信这个新生事物未来会演变到什么程度、会产生什么问题腾讯也在摸索中，但微信所带来的不仅是本身消耗的流量，还包括很多嵌入的音频、视频等给运营商带来的流量，而且未来微信还会带来更大流量增长，这些价值应该被看到。

就在三大运营商与腾讯交锋之时，工信部部长苗圩透露，目前正协调运营商微信收费一事，会考虑运营商的合理要求。工信部的表态让微信收费的可能性更加真实。而马化腾此前却曾明确表示，微信不收费。腾讯公司首席执行官马化腾说：“不占用太多时候就两句话，您听到的是谣言，没有收费这一说，第二我们运营商应该是越来越多合作的关系，因为产生了大量的流量，运营商也应该从过去的语言转向数据流量经营为住，那未来绝对是合作空间越来越大。谢谢。”

看来，围绕微信收费，双方各执一词。而在记者随机采访的微信消费者中，几乎一边倒认为不应该向消费者收费。

微信现在已经深入人心，连福利院的老人都用上了微信。在我们的记者街头采访时，民间几乎是一边倒地表示反对，作为手机用户，我已经为流量付费，为什么还要单独为微信付费，这有违公平原则。而运营商则说，今天的免费是为了明天的收费。一个行业要可持续发展，违背经济规律做的事都是难以长远的。其实微信收费究竟公平不公平，不仅民间议论纷纷，专家们也是各执一词。

姜奇平，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在他看来，不论是通过2G或者3G 网络使用微信，还是通过固网使用微信，用户都已经交过了月租费以及流量费，因此微信当然应该免费。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　姜奇平说：“现在就相当于公路上跑车，我已经在收费站交了一次里程的费用，但是我这次要为我车上拉的东西再交一部分钱，那这涉及到歧视收费的问题。”

姜奇平认为微信3亿用户群已经给运营商带来了巨大的流量，并成为运营商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根据中国移动2012年年报显示，2012年，中国移动无线上网业务流量为10392亿MB，比上年增长187.6％，收入达到682.57亿元，比上年增长53.6％，占营运收入的比例提升至12.2％，成为拉动收入增长的主要驱动力。但与此同时，一个看不见的压力也在随之增长。互动媒体产业联盟专家委员会委员包冉说：“（微信）这个消息非常小，并不太占带宽，但是它频繁发生的时候，尤其是数亿用户频繁发生的时候，它势必对我们传统的语音的通信网络造成一定的压力，甚至于很大的通信安全。”

包冉，中国互动媒体产业联盟专家委员会委员，他提到的微小消息是通信技术中的信令。在通信网络中，信道可以比作马路，信令就是马路上的指令，类似于红绿灯，它将指引数据通行的方向。如果马路上各个方向的汽车都要求绿灯通行，那势必造成运行拥堵以及指令混乱。

在包冉看来，运营商有理由向腾讯收费，收取的并不是流量费而是信令风暴压力所带来的费用。而这种拥堵压力并非空穴来风。互动媒体产业联盟专家委员会委员包冉说：“2012年的1月份，日本的最大的电信营运商NTT DORM，其中一个区域，250万用户，在整整4个小时之内完全中断了任何通讯联系。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日本出现了一起车祸，火车车祸之后，现场的乘客，围观的群众纷纷拿出智能手机通过网络语音，网络通信手段来拼命的发出各种各样的手机信号，以及文字信息，然后瞬间这个网络就垮了。”

中移动方面提供的统计数据显示，微信已经占用了中移动60％的信令资源，但仅仅带来了10％的移动数据流量。此外，随着越来越多的业务需要使用频段，频段的稀缺性也已经显现出来。根据德勤华永会计师事务所的数据显示，在　2013　年，大部分国家，频段拥堵的问题将不断恶化，预计到　2014　年，仅美国就将面临　275 MHz　的频段短缺。德勤中国科技、传媒及电信行业卓越中心负责人孟昭莉说：“当频道拥堵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可能上网非常不畅通，或者说你打电话的时候经常会掉线，类似这种都会2013年开始之后频频发生，那么中国由于巨大的人口居住，我们预测中国有可能会成为频道拥堵最严重的国家和地区之一。”

孟昭莉，德勤中国科技、传媒及电信行业卓越中心负责人。在她看来，如何让更有价值的信息可以更好地使用频段这一稀缺的公共资源俨然成为了摆在全世界面前的难题，而收费将成为一个趋势发展。但这些是否是运营商向腾讯公司就微信业务收费的主要理由呢？一个事实任何人都无法回避，那就是微信已经对传统电信业务造成巨大冲击。工信部最新披露的数据显示，今年1月－2月，微博、微信等新型移动信息服务对短信的替代作用越发显著，虽然节日效应推动短信发送总量增长，但点对点短信下滑10.6％。同时有数据显示，占中移动收入65％的话音业务，已经破纪录地出现连续四个月的负增长。互动媒体产业联盟专家委员会委员包冉说：“我们必须看到，现在微信是好用，我也是忠实用户，我上个月的中国移动短信包竟然没用掉，这是多少年以来很罕见的一个事情。包了200条短信，到了月底最后一天提醒我，您还有20条短信没有，那过去每个月短信都是超的很多，那这是无可辩驳的很直接的竞争关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姜奇平说：“这个时候实际上就是有一个相当于是裁判员自己的孩子在场上，同时且对另外一个其他的运动员施加影响，给他特殊的，你不说穿小鞋，至少是给他了一个特殊政策，这个时候实现客观上说是有利于裁判员的孩子，这个我觉得是不公平的。”

孟昭莉也认为，中国电信运营商如果向腾讯这样的互联网公司收费的话，应该真正将钱用在基础设施建设上，不然就有眼红打击之嫌。三大运营商分别都有飞信、翼信和沃信这样的软件，而它们也跟微信一样，占用信令和频段资源。德勤中国科技、传媒及电信行业卓越中心负责人孟昭莉说：“它不应该把从管道铺设这方面收取的费用，补贴到它自身运营的OTT的服务商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应该会导致一个整个市场竞争的不公平。”

孟昭莉告诉我们，中国当前的网络建设还存在着很大的不足。根据国际电信联盟发布的《2012年衡量信息社会发展》报告，按照由11个指标汇集而成的信息和通信技术发展指数来衡量，中国列78名，仅比2011年前进了两名，仍处于中下游水平。孟昭莉说：“中国的网络速度基本上是仅高于印度，那么它只有全世界最快速度国家，比如说韩国，韩国是最快的，那么我们中国的上网速度只有韩国的九分之一。／所以说网络运营商收取这笔费用之后，它应该把所有的这些费用投入到互联网的建设中去，应该让我们用户得到更好的用户体验。”

在中国，三大运营商经营通信网络基础设施，任何一家基于网络通信基础上的互联网公司都只是服务提供商，需要依赖运营商的硬件平台，因此不可避免的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姜奇平认为，不能因为传统利益的阻挠，导致中国错失成为世界互联网领军者的机会。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姜奇平说：“如果说我们的政策不当的话，比如说谁先进我们就有可能向谁多收费，或者说扒肥补缺，采用这样的方法的话，那就会鼓励落后损害先进，这时候会导致一个什么结果，使我们和中美竞争中拉大距离，并且对中国互联网的国际竞争力产生严重的损害。”

看来微信收费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确实需要寻找到一条多方共赢的解决之道，那么究竟有没有这样的道路呢？基于移动终端的互联网技术进步每时每刻都在进行。除了微信之外，还有一些同类软件如米聊、友你、陌陌等。在西方国家有whatsapp、kik、talkbox等软件。这些新型通讯工具在给人们带来方便实惠的同时也挑战着传统媒介和运营商的神经。来看看这些国内外新媒体对于微信收费的看法。

陌陌是一款基于地理位置的移动社交工具，用户可以通过它认识周围任意范围内的陌生人，查看对方的个人信息和位置，免费发送短信、语音、照片以及精准的地理位置。尽管目前微信遭遇的收费风波尚未波及到自己，但是作为类似应用软件的开发者，雷小亮也在关注着三大通信运营商是否会向微信收取额外的费用。北京陌陌科技有限公司产品总监雷小亮说：“我觉得（收费）这件事情不是开了一个很好的头，我认为比如说我作为软件开发商，已经给运营商提供了代办费用，就是已经交纳了我们的应该交的费用，然后用户本身他有交手机的通讯费。”

雷小亮告诉我们，除了用户支付的流量费，陌陌也要为用户产生的流量向通信运营商支付一定的费用。目前这笔费用已经占到了公司成本的10％以上。让雷小亮更为担忧的是，如果微信收费成为现实，今后其他类似的手机软件可能也会难逃收费的结局，如果费用最终转嫁到用户身上，将会限制用户使用的积极性，最终也会威胁到这一新兴产业的发展。雷小亮认为，从长期来看，应用软件的发展是大势所趋，这种发展也会给通信运营商带来可观的收入。雷小亮说：“我觉得还是希望运营商那边多改善一些硬件条件来支持以后的产品，因为这种趋势基本上是不可逆转的，包括智能手机应用，以后肯定会十亿量级以上的／虽然可以他短期内是会有一些费用的减少，但长期内数据流量管道资费这方面的服务，当然也是相当可观的，而且这快会持续增长的。”

在微信收费成为内地用户的热门话题时，微信已经开始尝试以有偿使用的方式进军香港市场。今年2月份，香港移动运营商PCCW推出了we chat也就是微信数据组合服务。香港的消费者只须每个月支付8港币，约合6元多人民币，就可以任意使用微信软件，由此产生的数据流量将不需要额外付费。在香港市场上多款功能类似的手机社交软件中，微信还是第一家与运营商合作，采用此类收费方式的软件。

随着网络的普及，很多在沙特的外籍劳工和雇员都很少选择打电话发短信的方式联络家人，skype等软件成为了他们的首选。而追逐潮流的沙特年轻人之间则流行使用WhatsApp来聊天，取代价格不菲的短信。据沙特电信部门统计，微信类OTT软件的用户量在以每月30％的速度递增。

然而就在上周沙特电信运营商们正式向沙特信息技术与通信管理局提出申请，要求对skype、WhatsApp等多款沙特常用的微信类软件进行收费或监管，并且表示：如果意见没有达成一致，将从下周起屏蔽这些软件的通信服务。沙特人权署对此监管和屏蔽表示反对，理由是监管或屏蔽措施涉及软件用户的通信权益。这也意味着，电信运营商与微信类OTT软件开发商之间的博弈正式开始。

微信收费似乎已经箭在弦上。关于微信收费的争议本质是利益的重新调整分配。作为电信运营商有抱怨很正常，自己辛苦修建的高速公路，岂能由他人免费横行？但是在互联网的世界里，创新与替代是永恒的话题。因为没有了微信，还会有米聊、陌陌，还会有更多新软件诞生。既然绝杀无法实现，那就要坐下来好好和对手谈一谈，寻找能够打破现有利益格局的共赢方案。真正优秀的企业有勇气直面竞争，以更好的产品或服务去赢得消费者；而不是依靠市场垄断去独占、捆绑消费者。而一个把创新视为生命的企业是值得尊敬的，是应该受到保护的。最好的保护就是把它交给市场。我们对这场微信博弈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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