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扬眉瞬目,有时棒喝打骂,都在心心相印中,若论教授,一字也无。 小雨渐沥沥落着,东桥头一片嘈杂的叫卖声;布贩在雨棚下披挂着布嘶声喊价,卖糖葫芦的往人群里穿梭兜售,耍猴儿的、变戏法的、玩拳脚的一溜儿靠着东桥街屋檐下吆喝。每逢赶集儿,东桥头就烟烟声声地沸腾起来了,一街肩挤肩背挨背的人,说多热闹有多热闹。 翠峰禅师臂弯里搭着白布袋,沿着街边行走,一双乌黑僧鞋白了头,兀自开口笑着,脚趾头隐约可见。披身的袈裟补了几块杂布,远远看起来,宽袍大袖的翠峰禅师像扬帆鼓蓬的舟,在人流里悠然徐行。 拐过悦来客栈,逛街的人少了,翠峰禅师吁了口气,把沉重的裢袋换了臂弯挂,一抬脚,正待把替寺里采购的香烛带回去,目光不经意掠过斜街,却看到了那书生…… 那书生就站在他身前五十步左右的院墙边,仰着头痴望…… 翠峰禅师顺着书生的目光望过去,赫然看到了屯子里财主李员外那名闻遐迩的揽秀楼。楼阁窗口边,影影绰绰站着一名妙龄女子,正是李府千金李黛春。 烟雨朦胧里,两个年轻人隔着街道相望相凝视,都不动不语…… 翠峰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天地一片寂静,时光不再流淌,街道是被定身了的景,连人都不真实了…… 书生缓缓拱手作了个揖,转身,微笑离去…… 窗口少女灿然一笑,发边的百合更亮丽了…… 翠峰禅师一怔,忽然想起前些时候和临济禅师的一番对答: “久仰黄檗门下多龙象,他是如何教导你们的?” “言语不能传达心念,黄檗从来不用言语开示我们。” “什么都不言语,不说法,你们如何领悟?” “有时扬眉瞬目,有时棒喝打骂,都在心心相印中,若论教授,一字也无。” “呵!这太玄了,请举个例子说说。” “无有例子可举,这是足迹不能到达的境界,犹如一箭射过西天。” “足迹不能到,心念总可以到达呀!” “如果一定要用心念到达,恐怕反而是偏差。有到达的地方,就有不到达的地方。” “完全封闭语言意念不用,又如何能见道呢?” “当下一念了悟,念念自然相续,彻生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