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授权维修店成被盗iPhone“洗白”渠道

三善昵

去年12月，肖娅（化名）一部iPhone手机在南京被偷了。半个多月后，这部涉嫌被盗的iPhone手机，被证实出现在了上海五角场一家苹果公司正规授权服务商的维修店内。无独有偶，近期，不少读者向晨报热线反映，被盗的i－Phone手机屡屡现身苹果公司正规授权服务商的维修店内。

有的维修点称可以修改iPhone串号，这令手机失主感到不安。 晨报记者 肖允

今年2月20日，长宁警方将一些被盗手机交还给失主。 晨报记者 肖允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暗藏猫腻？ 记者调查发现，因为i－Phone手机在维修时，采用的是更换“新机”的做法，一些二手手机店店主把低价购来的被盗赃机，送往苹果正规授权服务商的维修店内，借维修手机的名义，换得一部 “新”i－Phone。苹果公司这种人性化的维修模式，因被不法分子利用，成了被盗赃机“洗白”的渠道。
艰辛的寻找
执着姐妹钻研寻机攻略 辗转沪宁两地 历时两个多月成功找回丢机
为找手机办法想尽
去年12月中旬一天晚上，肖娅在江苏南京夫子庙逛街时，iPhone手机被盗。肖娅报案后，她在上海的姐姐肖瑜（化名）决定和妹妹一起找回手机。肖瑜在网上研读了各种版本的寻机攻略后发现，找回iPhone手机的办法大致有3种：对于安装过诸如“findmyiPhone”（查找我的iPhone）这类软件的手机，可以靠GPS卫星定位，不过前提是手机得有信号，如果关机就没用了。
此外，还有ICCID寻机法和维修点寻机法。要弄清楚 ICCID找回iPhone的原理，必须先了解两个名词——IMEI和ICCID。IMEI，俗称“串号”，由15位数字组成。每部手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唯一串号，就像人的身份证一样。消费者购买手机的包装盒上，以及正规销售公司的手机发票上都印有串号。ICCID，由一串20位的数字组成，在每个手机 SIM卡的背后都能看到这串数字，是手机卡的身份标识。
一般情况下，消费者在营业厅买下iPhone手机后，都会插进自己的SIM卡激活。手机被盗以后，不法分子如果想洗去原来机主的个人信息继续使用或转卖，就必须“刷机”，相当于给iPhone重新装上操作系统。
苹果公司有一个技术，当一部iPhone手机用一张SIM卡来刷机时，这张SIM卡的ICCID等信息会通过通信运营商（移动、联通或电信）发送到手机制造商（苹果公司）那里，而一旦知道刷机的ICCID号码，就能通过对应的通信运营商 （移动、联通或电信），设法查到这个刷机的手机号码。这样，失主就有望联系到对方，手机也就有了找回来的希望。
以前，查找iPhone手机的ICCID非常方便，因为苹果公司官网就为用户提供查询服务，只要输入手机的串号即可查询。但自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苹果公司突然停止了这项查询服务。自此之后，淘宝网等网上就开始出现了“ICCID查询”的售卖服务。肖瑜在淘宝网上选中了一家专营“iPhone被偷找回ICCID查询”的网店，花20元拍下查询服务后，把IMEI号码发给了网店老板。没想到，虽然查到了ICCID号，却无法读出对应的手机号，这意味着对方刷机使用的很可能是一张作废的 SIM卡。
被盗iPhone现身上海
肖瑜无奈尝试最后一个办法——维修点寻机法。
与其他品牌手机维修时更换故障零部件的方式不同，iPhone手机维修采用的是整机维修、更换模式。据一名消费者介绍，她的一部iPhone4s手机在保修期内，因为 WIFI上网出现故障送至苹果维修店保修。维修人员解释说，她的iPhone手机将会被拆卸为3个部分，后盖、中间模块和屏幕，除了后盖不能换以外，其他 2组部件都将直接更换。后来，当她拿到维修后的iPhone手机后，发现后盖原本的贴膜的确还在，但这部维修后的手机连串号也变了。由于IMEI相当于手机的身份证，“这等于换了一部新机器”。这名消费者说，在预约、维修的整个过程中，工作人员除了询问过她手机号码以外，并未要求她出示购机发票、三包凭证等资料。苹果保修服务给她留下的整体感觉是“非常人性化”。
然而，苹果手机这种“人性化”的整机维修模式，在一些被盗手机的失主看来，却给了一些不法分子以可乘之机。一名业内人士解释说，不少在保修期内的iPhone被偷后，很可能遭遇被换机的情况：在保修期内去官方售后以各种故障为由换取官方新机。
之前为肖瑜查过ICCID的网店老板对她说，一旦iPhone被送往苹果官方或授权维修店，根据机主提供的原IMEI号码，仍有可能查询到这家维修店的具体地址。而且，维修、换机通常需要一周时间，如果被盗手机还在售后维修店，便可以通过警察帮忙扣押赃物；即便手机已经被人取走，警察也可以通过送修人留下的联系方式追查下去。
去年12月27日，肖瑜再次花20元购买了上述服务后，不久便收到了店主发来的消息：你妹妹涉嫌被盗的手机，被送进了上海杨浦区一家名叫“百邦”的苹果授权服务商的维修店内。
维修店终于归还手机
自去年12月27日确定妹妹手机被送至百邦维修，一直到今年2月27日，肖瑜与百邦交涉了2个月，对方虽承认她所报串码的手机的确在该店维修，但却表示无法归还给她，因为这款机器是他人送修的，即便确系涉嫌被盗的赃机，也只有公安机关才有权扣押。
想到妹妹被盗的手机就在百邦维修店内却拿不回来，肖瑜说她“真心恨那些小偷，更恨那些明着暗着帮忙销赃的维修店”。
2月27日上午，肖瑜再次赶赴百邦维修店讨要说法。这一次，肖瑜并不感到孤单，因涉嫌被盗或丢失的手机被送到该店维修，先后已有几个人来到该店交涉。当天接待他的小伙子态度虽好，但交涉仍无进展。
这一天，肖瑜联系了属地派出所的民警，使得上海与南京警方得以对接，南京警方传过来了一些与案件有关的资料。当天下午3点多，记者找到了位于杨浦区国宾路万达广场的这家百邦维修店。
对于近期发生的消费者前来寻找涉嫌被盗或遗失iPhone手机的问题，一名工作人员一脸苦笑，他说“这两天一直被人骂”：“我们作为维修工作人员，只是照章办事，根本无法判断送修的手机是不是被盗的赃机。”
当记者询问百邦的维修章程，是否需要登记送修人的身份信息，是否需要出示购机发票、三包凭证等资料时，他说“公司有规定，不得擅自接受媒体采访”，要求记者留下采访提纲和联系方式，会尽快向公司反映。截至发稿时，记者仍未收到百邦方面的回应。
2月28日，肖瑜突然接到百邦方面的电话，通知她可以拿回手机了。当晚下班后她终于拿回手机。自始至终，那名送修人始终没有现身。
惊人的内幕
被盗赃机送正规修理店维修可洗白
像肖瑜这样的经历，并非个案。
去年12月8日，上海的管女士在乘坐龙临线到惠南镇附近下车时，戴耳机听音乐的她，突然发现没声音了，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刚买一个多月的iPhone不见了。
两周后，她采用肖瑜同样的方法，查到自己涉嫌被盗的手机被送往杭州一家店维修，而且已被送修人取走。当她通过ICCID寻机法，追查到如今正在使用这部iPhone的手机号码时，对方自称手机是通过正规通讯店买来的。
那么，涉嫌被盗的iPhone手机，为什么会屡屡出现在苹果授权的维修店呢？
一名做二手手机生意的老板坦承，这是二手店洗白被盗赃机的惯用手法。他说，因为iPhone手机在保修期内，采用的是更换整机的模式，二手店便可以借着维修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前往苹果授权的正规维修店更换“新机”。虽然这部“新机”的后盖没有更换，但对于专业从事二手机的商家而言，对后盖“易容”并非难事，然后再配上崭新的包装盒、耳机和电源线，一部外观与新机鲜有差别、内有独立崭新串号的被盗赃机，就可以披上合法的外衣，堂而皇之地对外销售了。“在不问来路、不登记身份证件的情况下，一部8成新的iPhone手机，收进来的价格在2000元左右。”他说，经过正规维修店“洗白”后，售出的价格至少翻一倍。
据这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二手店老板介绍，作为特种行业之一，回收旧手机按规定必须登记出售人的姓名、有效身份证件等资料，但在利益的诱惑下，不少店主都没有严格执行这些规定。
去年12月，长宁警方在追查一起手机盗窃案时，就在一家二手手机店内发现了33部来源不明的iPhone手机。最终，这33部手机中有13部被证实系被盗手机，有5部确认系机主自愿出售给二手店的，另有15部无法找寻机主。警方在追查那13部被盗手机的来源时，发现28岁的女店主根本无法提供卖家的登记信息。这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名二手店老板的说法。
他还透露，那些涉嫌被盗的手机，一旦被失主查询到在哪家店维修，送修人一般很少出现，原因就是很多送修人就是二手手机店的人，“有些人一送修就是几部、十几部”。
那么，面对这些可疑现象，苹果授权维修店难道就没有察觉吗？对此，这名二手店老板不予置评。
沉默的“苹果”
如何堵漏，面对询问未给出相关回复
在不少被盗iPhone的消费者看来，苹果公司维修模式看似“人性化”，却因被一些不法分子利用，成了被盗赃机“洗白”的合法渠道，因此应该进一步完善细则，尽快出台堵漏的方法。
一名用户在分享iPhone被偷后的找回经验时，曾提到除报警备案外，还应向苹果售后申请备案挂失。一旦挂失成功并且具有派出所出具的案件回执单，任何一家苹果授权店在进行维修时，通过查看手机IMEI号（串号）得知该手机属于赃物后，可第一时间通知警方。
更多的iPhone被盗用户还认为，二手手机店和苹果授权维修店的不规范操作，是漏洞得以存在的根源：如果二手店严格按规定登记出售人的姓名、有效身份证件等资料，必将大大打击盗窃嫌疑人的气焰；而苹果授权维修店也应该登记送修人的姓名、有效身份证件、购机发票和三包凭证等资料。
不少 iPhone用户认为，如不能尽快堵住被盗iPhone的“洗白”渠道，受损的恶果最终将通过用户，传导至苹果授权维修店，乃至整个苹果公司。正如百邦那名工作人员所言，因为涉嫌被盗iPhone的客户频频来公司讨要说法，这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工作，而这也直接影响到了苹果公司的美誉度。
此外，这一漏洞还对iPhone用户的个人隐私带来了挑战。
以被盗iPhone手机的管女士为例，当她通过ICCID追查到如今正在使用这部iPhone的用户的手机号码时，如果对方真的是通过正规通讯店买来的二手机，那么这名用户的隐私是否也受到了一定的侵犯。
当苹果依靠创新赢得巨大的市场时，这些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了苹果管理者的面前。前天，当记者拨打苹果官方服务热线反映这些问题时，工作人员建议记者发送邮件至[email protected] 去寻求解答，但截至发稿时，记者没能获得任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