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我经常做梦娶媳妇,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是流着哈喇子。现在我也偶尔做梦娶媳妇,但每次醒来的时候总是一身冷汗。我不象二哥那样喜欢读书,也不喜欢象军师那样喜欢思考,更不象大哥那样喜欢做皇帝,除了打仗和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吃了。
我吃东西不太讲究,逮着什么吃什么。而且喜欢一样东西总要想方设法吃个够。比如我去兖州出公差的那次,军师临行前封了三道锦囊,说里面写着我一天三顿所吃的食物,我自然一百个不信。去了兖州后,我见街上卖的全是煎饼卷大葱,于是忍不住买了几个尝了尝,果然味道香甜,待到中午时,又忍不住买了几张,刚想吃,忽然想到军师那狡黠的笑,于是我心生一计,我把葱从大饼里抽出来,包在饼的外面,然后开始吃了起来,真香呀,晚上我忍不住又买了几张,揣在怀里,骑马开始往回赶,等回到城里,天已经全黑了。我进门就让军师打开锦囊,军师微微一笑,把锦囊递给我,我打开见上面写着:早晨饼卷葱,中午葱卷饼,晚上将军没吃饭,饿着肚子回城来。我顿时惊叹不已,军师果然如神一样,厉害呀厉害!我一边伸着大拇指,一边从怀里掏出大饼大吃了起来。
有一天半夜我突然觉得饥饿难耐,于是爬起来到厨房找吃的,摸着黑我找到了一晚黑米粥,咕嘟咕嘟喝下去后意犹未尽,叭咋了两下嘴,觉得有点苦,于是又摸了两个生土豆吃了。第二天早上听到军师在窗外大呼小叫:
谁把我夫人的安胎药给喝了?
打着哈哈较劲的时候,周仓在旁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岂独是汝东吴当有耶!这句话一出,双方都是一惊,气氛马上变得不融洽了。鲁肃挥了挥手,侍应把刚上的那盘大闸蟹给撤了,二哥气的脸都绿了,回来后罚周仓站6个时辰,并且警告他,倘若再多嘴就把他扔到江里喂王八。
二哥说完后咂了咂嘴,唉,可惜那盘大闸蟹啊,我连条腿都没吃着。子龙笑了,说到,二哥,当日那情况很凶险啊,你能完整的回来就已经不错了。二哥不以为然的说,比这凶险的事我经历的多了。于是我们三个便开始讨论天下最险的事。子龙说天下最险的事莫过于火上了房,我知道他又想起赤壁之战了。但我想起小时侯家乡发大水的场景,一望无际的大水,遍地都是浮肿的尸体,于是认为水上了墙才是最险。二哥沉吟了半天,说道:小孩趴在井沿旁。我和子龙想了一下,齐声赞叹二哥有创意,这个果然是险中之险,真不亏是读书人啊。
正在这时,却听门外周仓大声喊道:喂王八就喂王八,天下最险之事就是流氓骑在媳妇身上!
今天阳光明媚的,我站在门口对着太阳剔牙。其实早上就喝了一碗稀的能数出米粒的稀粥,真没什么东西可以塞牙缝的。但剔牙是一种姿态,如果你大清早看见一个人眯着眼睛很悠闲的剔着牙,你一定会觉得他生活的很有质量。
最近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加上连日的作战,我们这些将领每天也只能领到一小把大米,底下的兵士们就更不消说了,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的,站岗的拄着枪,巡逻的爬着走,真正的惨不忍睹。而我自己其实也饿得两眼发花,但我必须要挺住,这样子才能稳定军心。 魏延弯着腰从旁边走过来,见到我楞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我,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而且这小子不仅是看,还把大鼻子凑过来不停的嗅,我猛然醒悟了,我靠,不会吧?这小子不会饿到如此地步吧?看着他白森森的牙齿我有些恐怖,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魏延诡秘的一笑,又凑了上来,我大叫道:你,你离我远点!魏延依旧保持着笑容低声说:三哥,有什么好吃的啊?别自个独吞啊,也让兄弟打打牙祭呀。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牙签,又想了想,突然开心起来,于是笑着对他说:嘿嘿,小点声,别让别人知道哦,晚上来找我吧。
看着魏延屁颠屁颠的背影我在心里狂笑,可不大一会儿,子龙来了。子龙依旧保持着潇洒的身姿,虽然他的眼眶有点深陷,但笑容依旧优雅迷人。他就那么笑着对我说:三哥,不够意思了吧?我楞了一下,疑惑的说:什么呀?子龙的脸一下拉的比驴还长,转身便走,边走边说:得,以后甭说认识我,咱哥俩到此为止。
我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魏延也是个大嘴巴啊,正懊恼间,见一副将扶着墙进来了,有气无力的对我说:将军,老大找你。
一进大哥屋里就发现气氛不对劲,人很多,军师,二哥,子龙,还有魏延,都在。个个虽说站的不是那么笔直,但表情绝对严肃。我看了看大哥,说道:大哥,找我来什么事啊?大哥咳嗽了两声说:咳咳,这个。。。。军师在一边接了茬:翼德啊,是这样的,今天军士发现主公的的卢马少了一只耳朵,不知道是被谁割掉了。我大怒: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说完后忽然发现众人眼神有异,忍不住张口:你。。。你们。。。。难道是怀疑我?
大哥挥了挥手:三弟,别胡思乱想,大哥是绝对不怀疑你的,别说区区一个马耳朵,便是整座城池你也不会要的。大哥虽是这么说,可别人看我的眼神依旧没有变,当时把我气的须发皆张,刚想发作,忽然门外进来一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到在地:主公,臣罪该万死,是臣偷割了马耳朵。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马超。
一时间都面面相觑,很多时候当事情出现了你意想不到的转折时,大多数人通常都保持沉默。当然事情的结果还是不了了之的,毕竟只是一只马耳朵嘛,况且大哥又是如此仁爱之人,但我总隐隐觉得过程中有点不对头,可怎么也想不明白。
直到很多天以后的一次酒宴后,马超举着杯朝我走过来,当时我已经喝的看着他的头有两个大的程度了,他低声对我说了一句:还记得马耳朵的事吗?我愕然,他微微一笑:那天早上我偶然看到主公在后山不知道埋什么东西。
在喝醉的时候我脑子总是特别灵光,于是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背黑锅是谁都不愿意的,但关键要看背黑锅的场合,当然更关键的是你给谁背的黑锅。
后来马超与我们一起被封为五虎将的时候,虽然二哥老大的不高兴,但我却一点意见也没有。
我的女人离开我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儿子出生的时候我正在吃包子,于是便取名为包子,后来军师给改为张苞。女儿就叫丫头,叫着倒也朗朗上口。(至于张绍是我手下一个偏将的儿子,偏将战死以后,我见他可怜,便收为义子。)
当时大哥已经有了阿斗,二哥已经有了关兴,自从我知道阿斗这孩子深藏不露以后,便天天叫包子跟着阿斗混,俗话说,近朱者赤嘛,我也想让包子多跟着阿斗学点心计,可还有句俗话叫做: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包子虽然长的比我白一些,但那笨劲儿比我还略胜一筹。跟着阿斗不但没变聪明,反而越来越笨,后来我才知道,人家阿斗是装傻,我儿子那是真傻。
有一天傍晚,包子从外面回来,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我见状很奇怪,就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看日出。我吓了一跳,就听他继续说,你不是让我跟阿斗哥学习嘛,我早上去找阿斗哥,见他就是这样子在看日出的。
还有一次,军师来我家,我对包子说,去给军师沏杯茶。过了良久,包子端着一个大茶盘出来了,上面放了七杯茶。我大怒,包子却得意洋洋的说,你不是让我给军师七杯茶嘛,你看,一二三四五六七,正好七杯,我数了好几遍呢。军师摇着鸟毛扇子抿着嘴说,翼德啊,照我看来,阿斗这孩子是大智若愚型的,而你这包子却是典型的大愚若智啊。谁知第二天我去包子卧室发现墙上贴了一副字,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四个大字:大愚若智,落款:张苞手黑。 看着那个“苞”字我突然明白了军师的意思,“苞”不就是草包嘛。
眼瞅着儿子是完了,我便把心思放在了女儿身上。别看我长成这样,可我那丫头却一点都不象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出落的如花似玉,越来越水灵,而且这孩子比她哥哥强一万倍,除了针织女红外,琴棋书画样样都通,谁见着谁夸,魏延那次跟我说,看不出你这黑炭头生儿子不行,生女儿倒挺拿手。
有段时间包子每天回来都兴高采烈的,还经常带回些小东西,比如水果啊点心啊小扇子啊等等,说是阿斗哥给的。再后来我发现阿斗来我家次数越来越多,而且俩人关上门一聊就是一上午,我心想这小子行啊,几天没留神,居然跟阿斗走得这么近了。可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觉有点不对头,有一天丫头从我身边低头走过,我突然发现有点异样,她的腰怎么那么粗?天那!我恍然大悟!
晚上我很郁闷,于是找子龙来喝酒,越喝越窝囊,唉,儿子不成器倒也罢了,那么好的女儿却也被人搞大了肚子,我活得真失败。想着想着眼圈便红了。子龙劝我说:三哥,你别那么想,包子虽然不怎么聪明,可也不是没有优点啊,前阵子我看他耍了一会枪,有模有样的。至于丫头,早晚都是人家的,退一万步来说,你想让你女儿一辈子待在家里守着你啊?
晚上躺在床上,看着银子般的月光透过窗子落在地上,一格一格的,我忽然想通了,人啊,怎么都是一辈子,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就最好了,事情虽然没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但至少也没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嘛。想到这里我特欣慰的睁大眼睛睡去。
我生命里有一个女人不得不提,说起来这事有些荒谬,但又有谁这一生中没做过几件荒谬的事呢?
这个女人叫孙尚香,她哥哥叫孙权。她本来是大哥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大嫂。
孙尚香其实长的不好看,五大三粗的,黄头发蓝眼睛,有人说她和她哥哥都不是汉人,是没开化的胡人的种,但这话只能背地里说说,因为他们的父亲孙坚是个地道的汉人。
当初大哥的这个婚事本是周瑜的一个计策,结果弄假成真,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句话被当作童谣唱了好多年。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段佳话,但对孙尚香来说这是一个噩梦。
最早的时候哥哥对她说:刘备一表人才,二十年前,率兵攻打黄巾军势如破竹,威名显赫,才三十三岁。孙权把那个二十年前说的很快,可怜的孙尚香只听到了最后的三十三岁,结果洞房之夜才发现是个老头子,由此可见说话的轻重缓急绝对是门学问。
而反过来说呢,大哥却也只把这门亲事当作霸占荆州的一个棋子而已,说实话,自从有了阿斗以后,他似乎再没跟女人睡过觉。于是这名存实亡的婚姻便造就了一个寂寞的女人。
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不是军师、子龙或者大哥的马夫?很长时间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问题。我不停的回忆那个晚上,可惜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月亮很圆,我喝了很多酒。月圆之夜会有很多怪异的事情发生的,军师曾经这么说过。而大哥则不止一次的对我说,酒不是好东西。
当倘若仅仅是月圆和喝酒那次倒也罢了,可后来。。。。我得承认,人是会很多次的掉进同一个坑里的,开始是偶然,后来就是习惯了。我得承认我迷恋她那空洞而痴迷的眼神。
我努力的为自己找借口,事实上我们每个人做任何事情都在为自己找借口。但我发现随着事态的发展我越来越无法自拔,我经常会在黑暗中大叫一声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我曾经拐弯抹角的咨询过子龙,子龙给了我一句话:有些事情即便是如何的天经地义也会让有些人寝食难安,而有些事即便是如何的罪大恶极也会令人心安理得,因为我们看到的只是事情的表面。
子龙的话让我想了好多天,最终我做了个决定:从坑里跳出来。也许很多年后我会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但我做了决定以后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她一点也没有惊讶,其实女人真的很可怕,在好多地方她们都显得远比男人理性而坚强。她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如同一块石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很多年以后马超对我说,永远也别企图知道一个女人在想什么。马超是个走一步踩一个脚印的人,他的话应该有道理的。
没几天孙尚香就走了,走的时候还抱走了阿斗。大哥命我和子龙去追,我到了江边发现她就立在船头,我跳上船问她,为什么抱走幼主?她表情恍惚的说,倘若我不这样做你会来见我最后一面吗?我愕然,想了半天,摇头说,不会。于是我看见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汩汩的流,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心里好乱,这时候船舱里上来一个人探头探脑的,我随手一剑把他劈成两截,抱着阿斗上岸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此我再也没见过她,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有时候你必须忘记一些事情,比方说,当你嘴里含着一口沙子的时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忘记你以前还吃过米饭,就这么简单。
我以前是个杀猪的,大哥就差一些,他是个卖鞋的,而二哥更凄惨,是个逃犯。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我们的出身都很低下。
当然我们当中也有出身好的,比如马超,世袭王侯,虽然比袁绍的四世三公要差很多,但在西凉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却相当于一个土皇帝。至于军师嘛,也不是个干体力活的人,虽然当年住了个破草房子,但他小小年纪便有书童伺候,想必家里条件也不差。说起来还有件有意思的事,军师有个哥哥叫诸葛瑾,在孙权那里做大将军。军师还有个族弟叫诸葛诞,在曹操手下做官。有次大哥开玩笑的说,你们姓诸葛的一门三方为冠盖啊,真有一套。军师正色道:良鸟择木而栖,乱世之间,各为其主,虽天下荣之,然难免手足相残,实乃迫不得已之下策啊。
开始皇帝老儿还在的时候,打仗时都要互通一下姓名官位和出身背景,大哥还好一些,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本破家谱,非说自己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跟皇帝老儿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一个人,这样一来虽然说起来比较拗口,但也能唬人一跳。而我和二哥相比之下就悲惨了,我通常也只能大叫一声俺是燕人张翼德,而二哥在更多时候喜欢默不做声的上去就是一刀,颜良和文丑错就错在话太多了。
到后来打仗打的乱套了,各种封号也就多了,象二哥被人称为汉寿亭候,这个官还是当年曹操给封的呢,而我最大的官是大哥给的,叫什么西乡侯,其实管他什么东乡西乡的,也就是随便那么叫着而已,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当初跟大哥出来混的时候从没想过要做什么侯,大哥在安喜县做县官的时候,我和二哥一个打锣的一个叫堂的也做的很开心,如果不是那个督邮过于仗势欺人的话,也许我就做一辈子衙役了。
大哥能有今天他自己也没想到,我不知道他以前的目标是什么,但我知道他现在想做皇帝。这就跟爬山一样,上了一个山头,发现前面还有个更高的,于是便继续往前爬。我很奇怪为什么在我的前面就没有山头让我爬呢?子龙给我说了个故事,说有一只驴子,主人在它鼻子前面拴了根胡萝卜,于是它就不停的走下去,但他永远都吃不到那根胡萝卜。我想了半天,我是那只驴子,但胡萝卜呢?我的面前也没有胡萝卜啊。子龙笑着说,那你比驴子还蠢,没胡萝卜你都照样卖力的干活。虽然我不想承认我比驴子还蠢,但事实这样,我弄不清楚只得接受。
其实有时想一想,倘若当初不是黄巾做乱的话,我也许会成为一个出色的肉贩子,或许还能开好多个分店,没准今天你吃的肉上面就有我的商标呢。这么看起来,现在我骑着高头大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也自豪不到哪去。
如果说人走每一步都是上天注定的话,那么在每一个交叉路口我们都没有必要停下来瞻前顾后的,没哪条路是正确的,同样也没哪条路是错误的。
军师今天又和夫人吵架了,和以往稍微不同的是这次吵的比较厉害,夫人甚至把他的鸟毛扇子也撕了并把他关在门外,看着军师那无奈的背影我觉得他的脾气实在是好极了。
我的脾气不好,跟军师没法比,甚至连魏延都不如。我有时喜欢打士兵,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都说过我。我知道这解释起来很困难,但我还是试图让你们明白。
比如一天早晨我起来去后山锻炼身体,突然发现漫山遍野绿油油的,哇,小草发芽了!
回来的路上遇到军师,他说翼德,小草发芽了。我说真的吗,小草发芽了。
遇到子龙,他说三哥,小草发芽了。我说哦,小草发芽了。
遇到大哥,他说三弟,小草发芽了。我说是,小草发芽了。
遇到一个手下,他说将军,小草发芽了。我说,滚你妈的。于是我就把他吊起来用鞭子打了一顿。
也许我说的还是不够清楚,但很多时候除了打人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发泄自己的郁闷。也许那个士兵很倒霉,但你要知道,有些人生下来就是被人打的,反过来说,我们俩互换一下位置,挨打的那个肯定就是我了,社会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根本无法改变,或者不打仗了会好一些,可谁知道呢?
二哥跟我不一样,他虽然孤傲,但对手下人很好,他几乎能叫出他下面所有士兵的名字,这真让人难以置信。而我则连自己马夫的名字都不清楚。所以每次征兵的时候,倘若一个新兵被划到了二哥队里,他脸上的表情兴奋的如同中了大奖,相反分到我队里的,则垂头丧气的如同死了娘。
当然这不代表我的部队打起仗来就不行,虽说战乱时代当兵就是为了填饱肚子,但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平时虽然对他们不是太友善,但打仗的时候我身先士卒,这让他们敬畏,因此我的部队的军纪和士气要比二哥还要好一些的,这也从一个方面稍稍补救了我有勇无谋的缺点。
军师说,行为决定习惯,习惯决定性格,性格决定命运。我的习惯已经养成了,因此我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了。改变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去改变。
天天在马背上驰骋,耳边是战鼓声、喊杀声和惨叫声,眼前是成堆的尸体和鲜红的血河, 这种生活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死在我矛下的有名的无名的都数不过来了, 我不是一个宿命的人,但我知道有一天我也会死在别人的手上,这很公平,也符合我的性
格。
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好好活着,其他的都去他妈的。
今天早上大哥兴高采烈的样子,象吃了喜鹊屎似的。我们都有点纳闷,但却都憋着没问。后来还是魏延忍不住了,他凑过去低三下四地问道:主公,何事如此开心啊?大哥先仰天哈哈了两声,然后眉飞色舞地说:昨夜我做了个梦,梦到曹*死了。你们猜他是怎么死的?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还没等说话呢,大哥接着说:他是吃鸡蛋噎死的,哈哈哈……。我们都愣了,半天马超才发出雷鸣般的笑声,恰好是大哥笑声刚结束的时候,因此显得特别突兀,而且过于生硬,笑了两声他也觉得无趣,于是噶然而止。大哥见我们的样子有些奇怪,就转头问我:怎么?三弟,你不觉得好笑吗?我吱呜了半天说:这个,曹*被鸡蛋噎死,这个,也太荒谬了吧?这时就听门外一个声音传来:哈哈,如此说来当给鸡蛋记一大功,封个讨贼将军什么才好。于是大家一起哄堂大笑,原来是军师来了。
要不说这有学问的人说话办事就是不一样嘛,象军师这种人在任何场合都如鱼得水,天大的事到他那里都会应刃而解。所有接触过军师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都会肃然起敬,当然除了一个人,军师的夫人。
军师的夫人似乎生下来就是跟军师作对的,所有人都不明白军师怎么会娶了她。军师的夫人小名叫阿丑,长的不能叫丑了,简直就是惨不忍睹,一头黄发跟枯草似的,柿饼子脸,绿豆眼,鼻孔朝天,血盆大口,五短身材。平日里见了人总是昂着头,用俩鼻孔看人。军师见了她如同耗子见了猫,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平日里万人景仰的军师居然怕老婆怕成这样,着实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曾经私底下问过子龙,子龙说,动物里有种现象叫做天敌,两种动物没有任何利害关系,但生下来它们就是死对头,见面就掐,没有任何原因,比如猫和狗。我想了半天,哦,这样看起来军师和他夫人就是一对天敌了?子龙笑道:也不能完全这样说,人的感情很复杂的,不能跟动物相提并论。不过话说回来,军师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神一般的人物,放眼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也确实应该有个人管他的。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子龙这么一解释,我虽然似懂非懂,但也明白了个大概。后来再看到军师那狼狈的样子觉得其实很有意思,那样子远比他坐在中军帐上镇定自若的样子可爱得多。
子龙中午郁郁不乐地来找我,进了门也不说话,端着茶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世界上倘若能有事情让子龙犯愁的话,那么这件事一定是和女人有关。于是我便问他:怎么了?被女朋友甩了?子龙仰天长叹一声道:甩了还好了呢,这次是甩不掉了。
子龙最近找的这个女人姓范,名字我不清楚,只知道子龙平日里叫她二姐。这个女人姿色平平,却非常的有心计,否则的话又怎么能让子龙在我这里长吁短叹呢。看起来这次子龙是遇到克星了。
我笑着对子龙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该找一个合适的人管着你了。要不你这次就从了她吧。子龙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三哥,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明摆着坑兄弟吗?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结婚?怎么可能!
可是是个人都要结婚的呀。我觉得子龙的反应有点不对头。
子龙放下茶杯,面色沉重地对我说:三哥,今儿我得给你上一课。就结婚这件事我给你举个例子,就比方说你饿了好几天,然后有人把你领到一个饭店,最早给你上的是馒头,你吃不吃?
我毫不犹豫地说:吃呀,饿成那样了不吃还等什么。
子龙接着说:好,你咬了一口以后发现又上了包子,相对于馒头来说你更喜欢吃包子,但馒头你已经咬了,所以你必须要把它吃完。于是你努力地把馒头吃完,开始吃包子,可等你咬了包子以后,又上来了烧鸡,然后后面还有燕窝啊鱼翅啊等等,可惜你吃完了包子已经饱了,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好东西被别人一一吃掉,你说你后悔不?
我琢磨了半天,点头道:后悔,但也没法子,能吃饱已经不错了啊。
子龙哈哈大笑着说:三哥,这就是咱俩的不同之处啊。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安于现状小富既安。另一种人则永不知足不断进取。你属于前者,而我则属于后者。不过两种人各有各的长处,前者不论生活环境的好坏都活得很开心,后者则活的累一些,但生活的更有质量。
听到这里我有些纳闷了:子龙,可我不明白你举的这个例子跟结婚有什么关系啊?
子龙看着我象看见了一头怪兽:三哥,你还没明白呀?这个馒头啊包子啊燕窝啊鱼翅啊都指的是女人,你结婚了就表示你吃了它了,就无法再吃别的了,懂了吗?
我点了点头:哦,现在有点明白了。可是你自己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吗?你知道你喜欢吃的那东西一定能上来吗?你这样一直等下去会不会饿死啊?
这下轮到子龙沉默了,他坐在那里托着腮想了半天,嘴里嘀咕着:有道理,问的好,问的好。一直到黄昏他还在那里叨叨唠唠的象发了癔症。
过了几天,子龙又来找我,这次他眉飞色舞精神抖擞的,进门就喊:三哥,我想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我喜欢的那种食物出现!
我愣了半天,问:那范二姐呢?
子龙飞快地回答:甩了。
我又问:怎么甩的?
子龙道:我把我给你举的那个例子讲给她听,她问我她是馒头还是鱼翅,我说大概接近于熊掌那个级别,于是她很满意地走了。
人的一生中总有感到无奈感到恐慌的时候,即使是象我这样粗枝大叶的人。
现在我就陷入了这种境界,最近我得了一种病,一种很奇怪的病。开始的时候是腰部的皮肤有点麻木,我根本没当回事,后来慢慢地生出一些小红疙瘩,一簇一簇的,从腰两边慢慢向中间扩散,奇痛,如同好多针尖刺到肉中的感觉。晚上睡觉还好一些,白天顶盔贯甲,然后战马再那么一颠一颠的,简直就是在受刑。
到后来那一圈红疙瘩越来越多,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叫子龙来看是怎么回事,子龙当年学过两年的兽医,现在也算半个军医。子龙见了以后大惊失色,连声叫道:三哥,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
我当时双手提着裤子转着圈给他看本来就觉得很难堪,现在又听他大呼小叫的,心下有些慌乱,忙问:怎么回事?好治吗?
子龙的样子如同看到了外星人,惊讶中还有些猎奇的意思,连声说道:三哥,你真了不起,这种病很少有人能得,得也没你这么严重的。
我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快说是什么病!
子龙围着我又转了一圈,然后慢悠悠地说:此病唤作腰带疮,长在腰间如同一条腰带,倘若首尾相连的话,也就是得病之人寿尽之日。你看,你这个已经快连起来了,估计用不了几天了,三哥,准备后事吧。
我低头看了看,的确快连成一个圈了,不过看子龙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半信半疑。我不怕死,但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啊,这样挂了算是那门子事啊。
正在这时,黄忠来了,一进门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他一跳,待他看到那些疙瘩时面色凝重起来,说道:翼德啊,这真是腰带疮啊,千万别让它们连起来呀!
黄忠这么一说,我顿时如同身陷冰窟,心想这回可错不了了,唉,可怜我那两个没娘的孩子啊。
正在我唉声叹气的时候,子龙却笑得象朵菊花似的凑过来说:三哥,你命大啊,幸亏遇到我了,你跟我来。说罢转身便走。
我半信半疑地跟着子龙出去,转了几个弯儿到了子龙的住处,一进门看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弯腰驼背的,长相挺猥琐。只见子龙对那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对我说:三哥,快来见过华佗先生。
原来此人就是神医华佗?我不由得大惊失色。早就听说过华佗这个名字,据说此人的医术已经达到了起死回生神乎其技的地步,却没想到他竟然是子龙的朋友。我连忙过去施礼,华佗却也不回礼,面无表情地摆摆手。
子龙将我的腰带解开,华佗只看了一眼,回手拿出一个小药箱,从里面的瓶瓶罐罐中挑了两包药末,递给我说:黄色的外敷,白色的内服,一日三次。我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却见华佗把药箱背在背上,朝子龙拱拱手说了一句:吾去也。转身便走了,子龙却也不留。
不大工夫门帘一掀他又回来了,似笑非笑地对我说道:张将军,切记一个月内不许饮酒,否则药效尽失。转身又走了。
从子龙那里回来后我就开始服药,不愧是神医,当天疙瘩便消了很多,并且不疼了。可还是有个问题,那就是不让我饮酒,这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头两天还能熬过去,到第三天实在忍不住,死就死了,端着大碗我又喝了个酩酊大醉。早晨起来的时候发现疙瘩全没了,周身一点异状也没有,我的病居然完全好了!
我拍着脑袋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去找子龙。子龙听罢哈哈大笑,说道:其实你的病跟喝酒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在整蛊你呀。这老家伙是越老越顽皮了。
我听完以后是哭笑不得,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人,有一技之长却玩世不恭,读书人称之为‘狂傲不羁,恃才傲物’。
后来听说华佗要去给曹*看病,我隐隐有些担心,果然不出所料,华佗去了以后胡言乱语地吓唬曹*,让曹*一怒之下给杀了。一代神医连个徒弟都没留下,可惜啊!
开玩笑要分场合,更要分人。有些人可以任意开玩笑,有些人的玩笑却是万万开不得的。
有个人我一直没提,就是同样身为五虎将的黄忠黄老头,没提他不是因为没什么可提的,而是这老家伙值得说的事太多了,好比猴子吃螃蟹,不知从哪儿下口。
黄忠是跟魏延一起来的,别看年纪大了,却是一身的好武艺,一口大刀片子耍起来是虎虎生风,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他还射得一手好箭,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黄忠的饭量惊人,我算是能吃的了,老家伙能吃我一个半。早年家里穷,全家半年的口粮还不够他一个星期吃的。没办法,只好把他放出去自谋食物,四周也没别的,山上的动物不少,不过这也练就了他的神箭。自从他投奔大哥以后,很多军士都抱怨自己吃不饱。每到宴席的时候,就看他先把眼前的东西风卷残云一扫而光,然后开始咂着嘴寻觅临座的。后来大家不再叫他黄忠,而叫他蝗虫。
不过黄忠还有一手绝技,那就是烤野味。每次如果在树林里安营扎寨的话,那我们几个可都有口福了。他拎着弓出去转一圈后,腰里挂的肩上扛的,大的如狍子、鹿之类,小的如野兔、山鸡之类,也有叫不上名的,品种繁多,应有尽有。生一堆火,这时候我的丈八蛇矛便派上用场了。不知道为什么,用我的矛烤出来的东西跟用别人的枪烤出来的味道相差很远,连黄忠也觉得稀奇。他说他有机会一定找人照着我的矛再打一把,专门用来做烧烤用。不过军师告诉我不要答应他,我问为什么,军师说这样一来他每次烤东西你都有机会吃到了。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军师真是个聪明人。
黄忠虽然年纪比我们都大,但生性好胜,不管什么事情都不服输,最怕别人说他老了不中用了。有一次我去他房间找他,发现他和魏延两人面对面地坐着不动,跟他们说话也没人搭理我,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觉得很有趣,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发现桌子上有盘烤羊腿,于是拿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吃掉了,吃完以后觉得口渴就找水喝,魏延猛地站起身来说:妈的,不玩了不玩了,羊腿都被吃了!然后就听黄忠拍手哈哈大笑道:你输了你输了!原来两人在打赌看谁先说话,赌注就是那条烤羊腿。
有时候看着这老家伙跟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觉得有些纳闷,按说我比他小好多岁,可是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老了很多。年轻时也喜欢事事争强,觉得做什么都有兴趣,很多事情想也不想就去做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的变得沉默,变得优柔寡断。年轻时特别喜欢笑,随便听一个笑话便能开怀大笑好长时间,可现在除非是见别人骑马摔断腿才能笑出声来。大哥说:三弟,你成熟了很多。我不知道这成熟是不是好事,但我知道我丧失了很多做人的乐趣。
黄忠的出现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是否年轻不在于他的真实年龄有多大,而在于他的心态。一个八十岁的人如果保持二十岁的心态,那么他便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我们生活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是要活得开心,而是否开心,与贫富无关,与贵贱无关,也与年龄无关。
现在这老家伙正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我决定过去跟他打赌,看谁在一柱香内打死的苍蝇多,谁输了被罚用羽毛挠脚心。
今天兵士捉了一个人带到我面前,说此人在帐外鬼鬼祟祟地窥视了好半天,并且身上还藏有利器。
这个人是个年轻人,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蓬头垢面的,穿的也很破,看起来是个流浪儿。我问他:小伙子,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呀?
他抬起头直盯着我,他的眼睛很黑,一刹那间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我从没见过一个孩子有如此的眼神,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环-眼-贼,我-是-来-杀-你-的!
我气极反笑:哦?为什么要杀我呀?
那孩子双眼喷射着怒火说道:你杀了我的父亲!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
我一愣,问道:我杀的人无记其数,你父亲是谁?
那孩子的脸扭曲着,尽力把身子往前探,恨恨地说道:我姓纪,我父亲叫纪灵,我叫纪同。你记住了,今天落在你手里,任杀任剐,但我就是做鬼也饶不了你!
听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日在徐州拦截袁术的时候,我是杀了一个叫纪灵的,好象是个先锋,印象不是很深,似乎也没什么本领。但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要为父报仇的孩子却有点意思,于是我起身笑道:我一生杀人无数,你却是第一个找我来报仇的。也罢,我便成全你,今日我不杀你,你回去练习本领吧,等你长大了再来找我,我项上的人头就在这里,等你来拿。
说罢我挥手让军士把他松绑,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咬牙切齿地说:好,我这就走,我要天天拜佛保佑你活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孩子走了以后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人类的感情分好多种,仇恨是其中的一种,也是最奇怪的一种。比如这个叫纪同的孩子,他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为了仇恨而活着,他无时无刻地想着要复仇,而可悲的是他想杀的人——我——居然毫不知情。
我知道他终有一天还会来找我的,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不过转念想一下,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他来了,并且杀了我,那么他会开心吗?他活下去的理由就是为了杀我,而一旦实现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到这里,我希望他永远不要来,无论是爱还是仇恨,一个人有某种信念支撑着总比什么也没有要好,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活得更单纯,走的路也更直一些。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军师,军师沉吟了片刻说:仇恨是平息不了仇恨的,错误也永远纠正不了错误,只可惜我们永远也不能从其中解脱出来。
今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我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忽然看见大哥二哥他们朝我走来,我大声地叫他们,他们却自顾自地走了,我一回头,猛地看到自己长着一条尾巴,再仔细一看,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匹马,我大惊失色,拼命的大叫,发出来的却是嘶鸣声,一急之下于是醒了。
正巧军师来了,我就把梦说给军师听,军师饶有兴趣地听着,然后说道:翼德啊,你这
个梦在很多年前一个叫庄周的人也梦到过,不过他梦到的是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醒了以后,庄周提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是刚才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呢,还是现在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呢?用在你身上的话就是:究竟是刚才张飞梦见自己变成了马呢,还是现在马梦见自己变成了张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