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纪事

品日

      作者：三国无策　
            

            一提到三国，人们总是会有数不清的话题，而提到三国时的地名，我想，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荆州了吧。三国史从很大程度上说，基本上就是一部战争史，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作为多股势力的交汇之处，荆州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战役，我想，不论从数量、规模还是影响力来看，应该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或许正因为如此，荆州才会在人们的心里，烙上如此之深的印迹，虽历经近两千年，仍不见有丝毫磨灭。


            荆州历史悠久，尧舜时，天下分为十二州，其中就有荆州。到了周代，又将天下分为九州，荆州也位列其中——《周礼》：“正南曰荆州。”由于周朝是封建制，不断地分封之后，随着诸候国的强大，“荆州”这个名字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直到汉武帝大败匈奴、征服朝鲜，开疆扩土，四境皆平，于是巡幸天下，并于元封五年置刺史部十三州，久违的荆州这才又“恢复名誉”重新起用。


            到了汉末，天下大乱，荆州自然也免不了贼寇四起。汉献帝中平四年冬十月，在如火如荼的造反运动的鼓舞之下，一个名叫区星的家伙在长沙扯旗了，周朝、郭石两位仁兄也分别率众在邻近的零陵、桂阳闻风而起。老实说，单凭这几个家伙，我想是不足以影响整个荆州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的，但是很不幸的是，他们的愚蠢行为导致了地方的人事变动，新任长沙太守是个连董卓都要惧他三分的家伙——孙坚。


            按《晋书·地理志》上的说法：荆，强也，言其气躁强。亦曰警也，言南蛮数为寇逆，其人有道后服，无道先强，常警备也。——从名字上看，荆州给人感觉就不够太平。自打孙坚入驻长沙起，荆州就仿佛成了一个舞台，各路英雄都要来这里比划比划，大有“不到荆州非好汉”的味道。


            言归正传，却说这孙坚三下五除二就把区星给摆平了，又顺势越境搞定零陵、桂阳，录前后功，被朝庭封作乌程侯，当然啦，官职还是长沙太守，不过他这个太守可NB得不行，估计是有史以来长沙最NB的太守了。两年多之后，董卓把持朝政，废少帝立献帝，诸郡兴兵讨伐，孙坚欣然响应。其实孙坚早在中平三年时就曾因董卓太过嚣张而劝自己的上司张温以军法除掉董卓，可惜张温没有同意，这回正好老帐新帐一块算。


            长沙的地理位置相对靠南，要想去和董伯伯PK，孙坚得带着这一剽人马从湘水跑到洛水，我在地图上目测了一下，保守估计大约要跑出两千里地，当然，孙坚是不太会介意这点路程的，比起五百年后，孙悟空那十万八千里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孙坚领兵起程，途经位于长沙北面的武陵郡，这武陵郡有个叫汉寿的地方，是荆州的州治，也就是刺史的治所啦，后来关羽被封作汉寿亭侯，估计八成也就是在这旮旯吧。荆州的刺史名叫王叡，据小道消息说，这个王叡曾经和孙坚一起参与了零陵和桂阳的剿匪行动，因为对孙坚很不客气，从此结下了梁子，王叡原本也是要讨伐董卓的，结果被孙坚这个“军代表”找了个借口给接管了，王叡自然也难逃一死，经法医判断，王叡属于吞金自杀（欲知详情请致电110问询）。但正史上说得比较含糊一些，只是说当时王叡因为对孙坚无礼，结果被孙坚过而杀之。


            孙坚一路北上，越过南郡，到达荆州最靠北的一个郡——南阳，这时他的人马已经达到万余人。孙坚略施小计，又杀了南阳太守张咨，领大军进驻鲁阳，在这里，他与四世三公之后、时任后将军的袁术进行了会晤，于是“术表坚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遂治兵於鲁阳城。”
            自此，孙坚算是投靠在袁术的门下。

            孙坚的一系列行动是否受到了袁术的遥控指挥，我们不得而知，但从袁术后来称帝来看，此时的孙坚极有可能是他的一着妙手，据可靠消息，在孙坚离任之后，长沙太守一职由孙坚的同乡吴人苏代接任，另一个吴人贝羽被任命为华容长，苏代、贝羽与孙坚之间的关系没有明确的史料来印证，但有理由相信他们之间是着某种联系的。在孙坚的有力辅助之下，袁术南阻长沙、北据鲁阳，一个兼跨荆、豫两州的庞大军事集团呼之欲出。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不知道如果袁术不是表孙坚领豫州刺史，而是让他领荆州刺史，会是怎样的局面，历史是不容假设的，但王叡死后所留下的的荆州刺史这个空缺被刘表给补了，无论怎么说，都应该算是袁术的一大败笔。


            刘表，山阳高平人，鲁恭王之后，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年少时就很有名望，党锢时也曾进过政府的黑名单，和许多士人一样，他也过了一段逃亡的生活，党锢结束后做了大将军何进的掾属，并晋升至北中军侯，没多久就被朝庭下诏，任命为荆州刺史。正所谓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果说袁术在南方围了一个大空的话，那么刘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治孤，但想在在别人的空里活出一块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一点，刘表当然是很清楚的。


            孙坚杀遍荆州无敌手，当时荆州所辖南阳、章陵、南郡、江夏、武陵、长沙、零陵、桂阳，八郡之中竟有五郡让孙坚征讨过，唯独夹在中间的章陵、南郡和江夏相安无事，江汉一带的宗族势力，由此可见一斑，刘表到荆州上任时，所面对的就是这番“江南宗贼盛”的局面，这些地方势力虽然面对孙坚和袁术采取了一定的妥协姿态，但妥协并不表示臣服，单马入宜城的刘表，就在这夹缝里的一缕阳光之下，开始了他的倾情演出。


            说到刘表在荆州的成功，就不能不说到蒯良、蒯越兄弟，当然还有蔡瑁。这里尤其要提一提蒯越，曹操曾经在信中对荀彧说：“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曹操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诸位请看——


            表顾问越，越曰：“治平者先仁义，治乱者先权谋。兵不在多，在得人也。袁术勇而无断，苏代、贝羽皆武人，不足虑。宗贼帅多贪暴，为下所患。越有所素养者，使示之以利，必以众来。君诛其无道，抚而用之。一州之人，有乐存之心，闻君盛德，必襁负而至矣。兵集众附，南据江陵，北守襄阳，荆州八郡可传檄而定。术等虽至，无能为也。”


            蒯越的一番雄论，换来了荆州近十年相对太平的日子，当然也成就了后来官至“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假节” 的刘表
            “南收零、桂，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馀万”这番不小的功业。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的心目中，始终认定蒯越蒯异度阁下，其功力可能还在荀彧、诸葛亮之上，乃是曹操、贾诩这一级数的谋略界骨灰级人物。


            这边袁术和孙坚正忙着跟董卓PK，等回过神来，发现荆州城头已然变幻了大王旗，以袁术的贪婪，以孙坚的血性，岂肯善罢甘休，吃到嘴里的肉肉丢了，换了我，我也不干啊。于是乎打吧，好嘛，一下把孙坚给打死了，袁术傻了。初平四年，刘表派兵截断了袁术的粮道，迫使袁术把大军开进陈留就食，这可是曹操的地盘，结果是不难想象的，袁术被曹操一通穷追猛打，最后被赶到九江才算完事。在九江，袁术总算是安顿了下来，他赶走刺史刘繇，在扬州开始重建势力范围。


            袁术那档子事就不说了，还是接着说荆州。俗话说得好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孙坚虽然死了，但孙坚的精神不死，孙坚的血脉相传，他的大儿子孙策发誓要报仇。这孙策不得了啊，比孙坚还要吓人，后人为他取的“小霸王”这个外号确实是很生动，几乎白手起家，数年时间就以摧枯拉朽之势扫平江东，恐怕连项羽看了也要竖竖大拇指的说。


            领地的扩张必须的，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于公于私，荆州都毫无疑问地将要成为孙策的攻击目标。建安四年，孙策趁袁术病死，一举将势力扩张至庐江，并趁势对江夏发动了一波攻击，具体战斗情况不详，有可能遭遇到了黄祖部的勉强抵抗，也有可能只是这头江东猛虎在复仇前的一种试探性攻击，但毫无疑问，刘表的麻烦，终于来了。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就在人们期待着一场王子复仇记的上演时，风云突变，将星陨落。天不与寿，建安五年，当时年仅二十六岁的孙策突然死于非命。人们在叹息之余也有理由相信，一场血光之灾，就此与荆州擦肩而过。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镇守江夏的都是黄祖，他与刘表是非常铁的哥们，所以两人的关系并不是那种上下级的味道，而是类似于现在美英之间的军事同盟，黄祖的江夏，很象是刘表面对江东势力的一个战略缓冲，这是刘表统治荆州的一大特点，其实在荆州北部，也有类似的这样一个战略缓冲，那就是南阳。


            提到南阳，还得从前面袁术被赶跑之后说起。袁术败退到寿春之后，曹操忙于和徐州的陶谦开战，袁绍又在北方，所以南阳这一带基本上算是被刘表控制了，当时刘表和曹操、袁绍还是属于战略同盟的关系，倒也相安无事。不过我私下认为，曹操对于刘表将袁术赶到自己的地盘，还是有些不满的，凭什么你占地盘我来打仗，但又不好发作，只能把怨气撒到可怜的袁术头上，也难道把袁术打得那么惨，孟德到底还是性情中人啊。


            到了建安元年，曹操从董卓的一帮旧部手里把汉献帝夺了过来，迁都许昌，完成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行动，关中的董卓残余势力从此也就彻底失势了。不久，董卓的旧部张济由于缺乏军粮，领兵进犯荆州地界，张济在穰城战死，当时荆州的官员都来祝贺刘表，但刘表这时表现出了很高的姿态，他说：“济以穷来，主人无礼，至于交锋，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贺也。”刘表的高姿态迎得了张济余部的好感，他不但顺利地招降了张济的军队，而且还让张济的侄子张绣屯兵于宛城，成为他与曹操之间的战略缓冲。


            在此后的若干年里，整个荆州，除了江夏和南阳这两个战略缓冲地带发生战争以外，其余各郡着实也算是过了几年太平盛世。不过南阳和江夏的日子可就真是不那么好过了，张绣在宛城立足未稳，曹操的大军就杀将过来，张绣倒也识趣，乖乖投降，但很快他又反悔了，据说原因是曹操娶了张济的遗孀，也就是张绣的婶婶，这到底是通奸还是强奸，公安机关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但可以肯定的是，张绣造反了。


            张绣的反叛直接导致了他与曹操的激烈交火，虽然曹操在经过浴血奋战之后，把张绣赶到了穰城一带，占领了包括宛城在内的南阳北部地区，但曹操自己也遭受重创，在这一战中，他不但自己负伤，还失去了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还有大将典韦。据说曹操从这次突发事件中吸取了很多的教训。


            在其后的岁月里，刘表、张绣势力和曹操势力在南阳进行了多次战争，互有胜负，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建安五年。这一年，曹操与袁绍各率大军相持于官渡，为了使曹操腹背受敌，袁绍把目光投向了南方的荆州，但是面对袁绍的招纳，张绣在谋士贾诩的建议下竟然作出了投奔曹操的决定，令人倒塌。对于这个选择，为《三国志》作注的裴松之提出了强烈批评，他坚持认为贾诩的建议实在不合时宜。


            不过我们站到张绣或者贾诩的角度来想想，其实也很正常，给刘表当了这么些年的挡箭牌，对手又是曹操这样的大师级人物，不要说张绣，就是贾诩也种高智商的人才也觉得很吃力，加上刘表在曹、袁会战之时按兵不动，表现得毫无进取之心，不论如何，刘表这是没法呆了，再呆下去，早晚得掉脑袋。而比较一下袁、曹二人，荀文若可以弃袁投曹，他贾文和如何就做不得？


            在失掉了张绣这个战略缓冲之后，随着袁绍的战败，一支前来投奔的军队使得刘表很快就又在荆州北部建立了一个新的战略缓冲，只是位置被迫南移到了新野、樊城一带，负责驻守这一带的人名气之大，远甚于张绣，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刘备。而在东面，年青的孙权在继承了兄长的基业之后，在一班文臣武将的辅佐之下，励精图治，随时准备在江夏方向卷土重来。


            张绣与孙策的谢幕，刘备和孙权的出现，似乎标志着荆州将要迎来一个新的时代，据说，这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时代将荆州永远地钉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