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蜀

FAN

双眼依然感觉生涩，我为何又哭的一塌糊涂？

多久了？是啊，多久了…天已亮了。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在城楼上跪了一夜。回头望去，部下们依然还在身后不远处跪着。一个个面容沉寂，双眼低垂，但是丝毫掩饰不住那悲愤和无奈。忽然一阵风吹动他们身上的惨白的丧服和额前的丧带，我心中一颤。

深深的叹了口气后，想起身的时候，才突然感到双腿不听使唤，正想用双手支地起身时才发现手中捏着的书信。对了，就是昨晚看到这封信后，我再次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一路奔上城楼对着成都的方向便跪拜起来……这一刻，我又沉默了，呆呆的盯着它，似乎想再确认一次。

展开书信，这是司马昭亲笔书信，信中一再保证，只要我投降，减少兵荒杀戮。皇上定能封侯封爵，衣食无忧，永享富贵。而我也能永世镇守这建宁城，手下兵马也只听命于我一人。再次看了一遍，胸中又是一阵阵的发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后仍不能让自己丝毫好受一点。

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心情愈加的压抑。若是父亲你还在世，您定能告诉孩儿做的对不对，指点孩儿该如何去做……

父亲，司马昭已经答应了我的所有要求，皇上应该准备动身洛阳了吧，不知道他们的行装是否准备的妥当。

父亲，孩儿实在不知还能为皇上做点什么，国已亡，君已降。孩儿守卫这的一方的疆土，保护这的一方百姓，和身后的一方将士们，不知该如何给他们找到一个归宿。

父亲，孩儿真想如您一般，守孤城而明其志，但是，但是……但是孩儿不得不考虑这满城将士的性命。

父亲，先皇和皇上对霍家恩宠有佳，先皇亲自为您守灵那晚的情景孩儿时刻难忘。皇上更是将太子璿交与孩儿教导。太子璿也及其尊重我，他将来也定将是一位明君，只可惜这一切都……

父亲，孩儿该如何是好？吴国也送来了书信，要求孩儿投靠他们，还许下封孩儿为侯，独掌蜀中大权的承诺。孩儿对那些爵位和权利不敢贪恋，但是吴国信中还提可以帮我一雪亡国之耻，孩儿是真的想为你和先帝、皇上拼了这条性命。可是，父亲，这满城的将士的性命又当何去何从？

父亲，国已亡了，孩儿想自刎，以谢您的教导和先皇、皇上多年栽培的恩情。但姜将军曾来信嘱托孩儿一定要好好的保护皇上，不论发生何事都要以皇上为重。可当之后孩儿听得他因挑唆钟会谋反而被分尸时，孩儿才知道从此皇上便只有我能来保护了。

父亲，孩儿也希望报答先皇和皇上的恩情，但是孩儿真的不知除了这些孩儿还能做些什么……

“禀告将军。”

一个低沉而坚毅的声音响起，让我突然从愁思中醒来。我回头看到的是跟随我多年的部将。先前在得知皇上已经投降时，若不是他死命拉住我，也许我早已横剑自刎了。

“什么事。”

我自己都感觉出我的声音中那挥之不去的痛苦。

“派去的人回来了，皇上已被封为安乐县公，启程迁往洛阳。”

“还有其他消息吗？”

“太子和众皇子已被安葬，姜将军…姜将军全族被诛，廖老将军也与皇上一同被迁往洛阳，但听闻启程前大病一场，只怕现在已时日无多。”

这个消息如同一个猛烈的拳头挥向我头颅般的眩晕，让我无力支撑的身体向前倒去。伸出双手，勉强的撑住旁边的城墙，使自己不倒下去。

“将军！”

众将都冲过来想要扶住我，但在我摆手示意没事后，都又都沉默下来。也许是跪的太久，很多人在经过刚才突然的动作后，双腿不听使唤般硬生生的又跪在了地上，甲胄上的甲片发出“哗哗~”的轻撞声。

“将军请您早做定夺。”

一个苍老的声音，那是跟随父亲多年的副将的声音，是当年与父亲一起坚守葭萌关的人。父亲死后，当年的数百将士，也都大多故去了，只剩下他一人留了下来，他一直帮助了我很久。几年前他脱去了铠甲，打算在这建宁城终老。如今他甲胄在身跪在我身后，这一夜他老人家是怎么熬过来的。
半回过身看到他苍老的面容上表露出镇定的表情和眼中流露出的执着，我本想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忘了，再次的沉默……

父亲，他的表情似乎让孩儿想到了您，孩儿从不曾看过你在葭萌关上的样子，但今天，孩儿似乎看到了，因为那是经历过绝望和生死才能具有的表情。

父亲，孩儿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皇上已经不会再有危险了，只要孩儿多活一天，皇上就能多安全一天。只要孩儿仍然还把握着这一方的兵权，就没有人胆敢羞辱皇上。

父亲，孩儿下定决心了，姜将军的嘱托孩儿不能辜负。孩儿要保护皇上，成为皇上的最后屏障。

父亲，原谅孩儿不能再为您的理念所坚持。今日起，孩儿就不再是汉的人，希望等到孩儿见您去的那一天，您能原谅孩儿。

慢慢的起身，转过来看到众将的眼睛都紧盯着我，双腿的疼痛似乎能对缓解我胸中的撕裂起到弥补的作用…

“拿过来。”

在听到我低沉命令后，一个跪着的年轻小将将他身边地上的托盘平端着慢慢的站起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我面前又生涩的跪下去，举起托盘抬向我。托盘中放着的是与书信一起送来的，一面厚厚的叠的整齐魏国旗帜。制作精细，色彩艳丽。似乎是有意为之，托盘上的旗帜正好是显露出“魏”字的中间部分。这么大的一个托盘都显不出它那中间的“魏”字。我看了一眼那年轻的小将，他是我一位已故老部下的儿子，他还太年轻，似乎他还不能完全知道这面旗帜将会改变什么。

我的手微微抬了一下，但又随即垂了下去。转过身重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东方的群山中虽然依旧薄雾迷蒙，但是微微的已经出现霞光，看着那微弱的光线，多少让我胸口不再那么发闷。我慢慢的向前迈了两步，也许是想更加接近那丝丝光芒，来让自己好受些。以前都没发现，原来这个城楼是这么的让人的感到压迫。

“挂起它。”

我用下达命令般的口吻背对着众将说道。随后我听到甲片哗啦哗啦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一瞬间，我很难相信我竟然能很平静的下达这样一个命令，我竟然可以将我遵从一生的理念放弃了，我竟然将年轻时为了理想披坚持锐的回忆都抛弃了…我，我甚至亲手将一个王朝的最后埋葬了，我也将我父亲他最终的信念也一起埋葬了，还有我的……
突然，一件东西从我的眼前飘落了下去，我飞快的冲到了城墙边向下望去，我看清了飘下去的东西，那是一面曾经我们引以为傲的旗帜……
我下意识的伸手企图去抓住那已经落下的旗帜，耳畔却听到众将低沉的哭声……
父亲，请您原谅孩儿……
炎兴元年，公元263年秋，蜀最后的抵抗势力建宁太守霍弋投降，蜀灭亡。

a243004058

力顶东观只求奉命灌水

a243004058

力顶东观只求奉命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