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一生轉瞬空,到頭依舊是姦臣
聊以為序「惇敏識加人數等,窮凶稔惡,不肯以官爵私所親,四子連登科,獨季子援嘗為校書郎,餘皆隨牒東銓仕州縣,訖無顯者。」
——《宋史》卷四百七十一《姦臣一·章惇傳》
多年前看見那段流傳甚廣的章惇崖壁題字故事後,就想好好瞭解一下這位。結果翻開《宋史》一看,赫然發現章惇竟被列在姦臣傳之中。看完他的傳,雖頗有些為其抱不平的意思,卻因當時對兩宋近乎全無瞭解,實在無法為章惇寫些什麼。
然則、寫不了什麼歸寫不了什麼,對章惇其人可是留下印象了。特別本文起首引的那一段話,讓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到了後來,對有宋一代,特別是北宋職官有了一定認識之後,更是對章惇此等所為敬佩不已。
待到前幾日看《新宋》時,偶想起還欠著一文,便起了為章惇寫些什麼的念頭。衹是不知道——以我極其淺鄙的認識與異常單薄的積累——最終留下的會是怎樣的一篇文字……
不求「辨正」云云,但期心無所愧。
浮沉一生
章惇,字子厚,建州浦城人,生於北宋仁宗景祐二年(1035年),卒於北宋徽宗崇寧四年(1105年),素豪俊,且博学善文。
嘉祐二年(1057年)初登科,因名次低於侄子章衡,章惇竟放棄進士身份而去。後再次進士登科,授商洛令。曾以歐陽修的推薦,召試舘職,卻遭御史彈劾而罷。
熙寧初,章惇受到王安石的賞識,得以開始大展手腳。熙寧四年(1071年),被用為檢正中書戶房公事,接下詳定編修三司令式及諸司庫務歲計條例的工作。同五年(1072年),察訪荊湖南、北二路農田、水利、常平等事,經制荊湖諸蠻,成功招撫梅山蠻,平定南江蠻。同七年(1074年)因與權發遣荊湖南路轉運副使蔡燁的矛盾升級而被召還,擢知制誥、判軍器監。到了該年九月,三司大火,章惇勇於救火的行動為神宗所見,因此功被提為權發遣三司使。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乃世間常理,章惇自然也沒有一直一帆風順下去的道理。
同八年(1075年),呂惠卿遭罷黜。時任權御史中丞的鄧綰上書言:「章惇與呂惠卿同惡相濟,朋黨比姦,佻薄險輕,行跡醜穢,趣向姦邪,徇私作過,欺君罔上,不忠不孝」云云。使他第一次嘗到了貶謫的滋味,出知湖州。
直到元豐二年(1079年),數年中安撫了辰、沅州叛蠻,在地方上頗有政績的章惇複歸中央,為翰林學士、知審官東院。第二年(1080年),拜參知政事。是時正當王安石退居江寧,章惇由此接下了主持新政的擔子。然好景不長,同四年(1081年),他又因「交通御史」、「父(章俞)弟(章愷)強佔民田」兩罪罷相,出知蔡州。一年中歷陳、定二州,同五年(1082年)再次拜相。
同八年(1085年),神宗崩御,哲宗即位,章惇知樞密院。由於哲宗尚年幼,宣仁太皇太后高氏臨朝,起用司馬光、呂公著、文彥博等保守派主政,尽罢新法,掀起「元祐更化」。章惇為保存新法,不斷上書駁斥保守派,且在殿上據理力爭,終於徹底激怒宣仁后。於是遭到劉摯、蘇轍、王覿、朱光庭、王巖叟、孫升等人連番彈劾,黜知汝州。
這段時間,他歷知汝州、揚州、汝州,最後竟淪落到提舉杭州洞霄宮的宮觀職。可上天並沒有就此拋棄他,章惇人生最輝煌的一段日子終將到來。
元祐八年(1093年),宣仁后崩,哲宗親政,以紹述熙寧、元豐為志。章惇召還,從此獨相近七年,盡力恢復新法,同時大肆打擊保守派。期間又支持對西夏的戰爭,結果「夏人屢敗,遣其臣令能嵬名濟等來謝罪,且進誓表,詔許其通好,歲賜如舊,自是西陲民少安」。
元符三年(1100年),年輕的哲宗突然病逝。在皇位繼承問題上,章惇同欽聖太后向氏激烈對立——欽聖后欲立端王(即徽宗),章惇則認為宜立簡王或申王,而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這便註定了他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遭貶謫的命運。
徽宗即位後不久,章惇貶知越州、蘇州、湖州,又提舉杭州洞霄宮,旋即貶竄武昌軍節度副使、潭州安置,再貶雷州司戶參軍。老人家哪經得起這麼來回折騰,終於在崇寧四年(1105年)卒於睦州貶所。
所謂姦臣
姦臣者,營私舞弊,弄權誤國,不忠之臣也。
遍觀各種史料文獻,剔去諸如「佻薄險輕、行跡醜穢、趣向姦邪」(這幾點可謂泛用性極強,但凡彈劾章惇之人都會用上),「不孝」,「每為俳諧俚語,侵侮同列」,「對言语不顺者施加酷刑」,「於貶所以子名義強買民田」,「於貶所強佔民居」之類絲毫經不起推敲的罪行罪狀,剩下可拿上檯面一說的無非以下幾條:
一、「朋黨比姦」。
「朋黨」這東西——任何時候都能說有,任何時候又都能說沒有;任何臣工都可能是,任何臣工也都可能不是——實在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的。既然如此,結黨營私之輩尚可說,如章惇這般為公不為私的,硬是拿「朋黨」出來說事兒是否就欠妥了呢?何況「朋黨」多是複數登場的,「新黨」倘使算得「朋黨比姦」,「蜀黨」、「洛黨」、「朔黨」又何嘗算不得呢?
二、「報怨政敵」。
這條罪名看起來似乎很是站得住腳,章惇的手段之狠是人所共見的。然則仔細想想,「報怨政敵」作為「姦臣」依據,這在北宋可行嗎?譬如在牽涉面和打擊力度都超過「烏臺詩案」的「車蓋亭詩案」中,當舊黨臺諫梁燾、劉安世收到吳處厚對蔡確的誣告,竟「皆手舞足蹈相慶,不食其肉,不足以饜」。足見保守派和變法派在「報怨政敵」上實乃「一時瑜亮」。
三、「肆開邊隙」。
「梅山蠻素凶獷,數出抄掠漢界」(梅山蠻)。「其後有硤州舒光秀者為之統領,提點刑獄趙鼎言硤州峒酋刻剝無度,蠻眾願內屬」(南江蠻)。「夏人得四寨連歲畫界未定,侵擾邊境」(西夏)。可見「邊隙」早已有之,既非章惇所開,且賴其力得平,不算大功也就罷了,要是還算個「罪狀」,這邏輯上可就匪夷所思了。
四、「詆誣后妃」。
這條可就不冤枉了。詆誣宣仁后,面悖欽聖后,這都是不容辯解的。固然宣仁后是保守派的大靠山,但假使沒有「元祐更化」,北宋的國勢是否就能上一個臺階呢?固然徽宗的一生應了「輕佻不可以君天下」,可立簡王或申王的結果,會不會就一定好過徽宗呢?我們這些後世人也衹不過能作些猜想假設而已。事後諸葛亮,畢竟輕鬆得多……
歸根結底,章惇名列姦臣,真正原因無非有二:幾次與臨朝聽制的太后對抗,又介入皇位繼承問題,犯了皇室的忌諱;對付政敵之時,下手太狠,打擊面太廣,且因為真率、豪邁、敢作敢為,而沒有拉上同志分攤責任,使得不少仇怨集於自己一身。這兩條直接導致有宋一代幾乎沒人敢為他說好話,而各種各樣的攻擊與污蔑卻不絕於書。
雜語作結
「惇……不肯以官爵私所親,四子連登科,獨季子援嘗為校書郎,餘皆隨牒東銓仕州縣,訖無顯者」。很多人看到這段文字許會覺得不以為然。的確,對北宋職官制度沒有一定瞭解的話,是無法理解這一獨特美德的。
北宋的官員銓選、磨勘極嚴。「軾戲曰:“今之君子,爭減半年磨勘,雖殺人亦為之”。安石笑而不言」,可見一斑。即使甚有才能的人,如無人賞識、提拔,也很有可能一生沉淪下寮,出不了「選海」。因此官員們往往利用手中的職權抑或既得的特權,來幫助自己的子弟親族快速晋升。即便像范仲淹、韓琦這樣的名臣,亦不會拒絕。也正是因為這樣,更是顯出章惇這一美德的可貴。
「方子厚當軸,士大夫喜抵呵其失;然自今觀之,愛惜名器,堅守法度,諸子雖擢第,仕不過管庫、州縣。豈不賢哉!」
李綱的這一席話,不正是合適的結語嘛…… 沙发{:5_106:} 挖,你根本就是批发嘛。不成,我也得去搜集点资料来发,好快快提升积分{:5_140:} 过来看看 进来看看 章惇,不了解 {:5_113:}{:5_113:}{:5_113:}看看 进来看看 这个字体不是很看到懂 总觉得繁体和楷体搭配比较顺眼··· 支持一下 支持一下 留个脚印{:5_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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